•   如今,越来越多的地方在筹建中试基金。  最新消息来自成都高新区,近日其公开宣布打造目标规模20亿元的中试基金。此外,川观智库在一线走访中了解到,省内绵阳市、眉山市已在着手筹建,省外上海市、深圳市等地也在积极推进相关工作。在已有多类基金的情况下,各地为何要单独筹建中试基金?实践中又有什么要注意的重难点?为此,川观智库采访了省内4只中试基金和部分相关机构的负责人。□川观智库研究员 熊筱伟现在发力 相关三方基于各自需求共同促成●对项目团队来说,中试基金有助于解决中试阶段的缺钱问题●对地方政府来说,需要中试基金作为培育产业的新抓手●对中试平台来说,需要通过基金投资探索新的盈利模式  “中试”是产品在大规模量产前的较小规模试验,用于在接近实际生产条件的环境中验证和优化研究成果。“中试平台”是专门进行中试的机构。“中试基金”则是主要投资中试阶段项目的基金。  和中试平台相比,中试基金算是新事物。四川2021年就出台了《四川省中试研发平台建设实施方案》,目前省内各类中试平台已有数百家。至于中试基金,省科技厅相关负责人表示对此有考虑,但暂时还没有成立省级中试基金。受访的4只中试基金中有3只处于筹建阶段,唯一正式投运的成都蜂鸟中试股权投资基金成立约半年。  中试探索多年,为何各地现在发力筹建中试基金?综合受访者回答,这是相关三方——项目团队、中试平台、地方政府基于各自需求共同促成的结果。其中,地方政府是中试基金重要的“出资人”,受访的4只中试基金规模在1亿元至2亿元之间,全部有来自绵阳市、眉山市和成都高新区的地方国资作为资金来源。中试平台则在不同案例里承担“运营方”“出资人”“项目把关人”中的一个或几个角色。  对项目团队来说,中试基金有助于解决中试阶段的缺钱问题。中国(绵阳)科技城中试服务公共平台参与了绵阳市一只中试基金的筹建。该平台相关负责人在服务过程中就发现,中试阶段项目往往融资困难,“实验室阶段可以靠政府部门的科研专项资金,产业化阶段有产业基金投资,但中间的中试阶段就成了缺乏资金支持的‘空白地带’——项目还没产业化,团队拿不出产业基金要看的营收数据,也拿不出银行要看的固定资产抵押。”参与筹建眉山市一只中试基金的眉山产投私募基金管理有限公司负责人表示,中试阶段开支不菲且风险较大,项目团队很难自行承担,“即便可以使用中试平台的部分公共设备和服务来省钱,但特定产品有特殊的工艺要求,团队还是需要对外募资去购买部分设备。”公开研究显示,研究开发、中试、成果商品化三者之间资金投入比例约为1∶10∶100。  对地方政府来说,需要中试基金作为培育产业的新抓手。川观智库注意到,受访的4只中试基金中3只明确表示会和项目团队签协议,要求被投项目产业化后要在当地落地。对此,受访者提到以前各地重在招引更多大项目,借此迅速提升本地GDP、税收和就业,但近年来招引竞争日趋激烈,加之《公平竞争审查条例》的施行、“杭州六小龙”引发全国关注等事件的推动,使更多地方开始发力本土企业培育,而中试基金就被认为是新的抓手。有受访者提到当地领导高度重视中试基金作用,提出现有资金投完后可扩大规模,“如果需要可以随时上会(审批)”。  对中试平台来说,需要通过基金投资探索新的盈利模式。川观智库采访到,第一批11家省级中试研发平台中的10家(除四川省无人机中试研发平台以外),受访平台负责人均表示单凭中试服务费不能或很难让平台盈利,这是由于中试业务的特殊性所决定——一方面硬件、团队等建设和维持成本较高,不同平台的投入金额从数千万元至数亿元不等,另一方面中试业务小而碎,每单金额不高且订单不稳定导致产能利用不饱和。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实现可持续发展,就要谋求其他增收渠道。成都蜂鸟中试股权投资基金运营方之一、成都高新蜂鸟先进智造科技有限公司合伙人柏辉介绍,中试平台参与中试基金运营可收取管理费用,同时还可通过参股获得投成项目退出后的超额收益分成。受访中试平台负责人普遍认同,基金投资是平台最可能实现较好财务回报的现实路径。操作层面 筹建和初期运行存在钱和项目两个重难点●关于钱,焦点在如何建立可行的容错免责机制,建议探索设置合理的中试基金投资损失容忍率●关于项目,焦点在如何挖掘和筛选出好的中试阶段项目,建议探索创新做法以充分调动和利用中试平台的优势●发展好中试基金,需要更多第三方的中试平台  具体到操作层面,受访者提到中试基金筹建和初期运行过程中面临的两个重难点:钱的问题、项目的问题。  关于钱的问题,焦点在如何建立可行的容错免责机制。这是基于一个事实——目前地方国资是中试基金重要,甚至主要的资金来源。以受访的4只中试基金为例,地方国资占比从“接近50%”到“超过90%”,且半数超过80%。占比如此之高,和中试阶段项目的高风险有关。受访者谈到中试阶段项目属于典型的投早、投小,失败概率不低。“(市场资金)还是愿意投向完成中试的、已经看得到产品的项目。”四川中试科技成果转化服务有限公司技术总监叶锐认为,中试基金当前更多要靠政府资金引导。但与此同时,国资风险容忍度较低,建立合理且可行的容错免责机制就显得极为重要。有受访者提到当地确实提出满足程序合规等条件就适用容错免责,但目前还缺乏具体的操作办法。  综合受访者建议,可探索为中试基金设置合理的投资损失容忍率,即允许发生一定亏损而不必承担个人责任的最大亏损比例。川观智库研究员注意到,今年以来,广州开发区、深圳市南山区等地先后出台文件对此予以明确。其中,广州开发区提出在受托管理机构尽职尽责前提下,允许种子直投、天使直投分别出现最高不超过各类别投资总额50%、40%的亏损,单项目最高允许出现100%亏损。深圳市南山区设立战略直投专项种子基金和天使基金,基金内单个项目最高允许100%亏损。省内成都高新区根据各类投资基金分别明确了从80%到30%的投资损失容忍率。前述筹建中的绵阳中试基金拟规定其投资损失容忍率为60%。此外,有受访者提到有些国资会刻意将出资比例设置在50%以下,或直接放弃在投决会上的投票权,以规避有决策权所带来的风险。  关于项目的问题,焦点在如何挖掘和筛选出好的中试阶段项目。而中试平台在这方面具有显著优势。就项目挖掘而言,提供公共服务的中试研发平台有条件接触到大量中试阶段项目。柏辉所在公司同时是一家四川省中试研发平台的运营方,他和团队每年服务上百个处于中试阶段的早期项目,接触过有中试需求的项目更是多达“大几百个,平均每周都有10个以上”。就项目筛选而言,中试平台掌握被服务项目试生产阶段几乎所有的关键数据,“到了中试后半段,物料清单、工艺流程基本固化下来,这个时候就已经能够推算出它的量产情况,包括良品率、量产成本能控制到什么程度,以及市场反馈和订单情况。”柏辉表示,甚至产品的最初供货往往都是用中试线完成,中试平台团队会和项目方一起解决客户反馈的问题,所以更了解产品卖点、可靠性、市场潜力等。华西精创有源医疗器械中试平台今年入选工业和信息化部首批重点培育中试平台初步名单,其负责人孙淼告诉川观智库研究员,虽然投资机构会进行专业调研,“但他们更多是间接研究,而我们是在长期一线合作中了解最真实的项目和团队情况,包括哪些团队是破釜沉舟、哪些给自己留了后路等等。”  要将中试平台的优势充分调动和利用起来,最直接办法是让中试平台运营方参与中试基金的出资和运营。这样既能通过利益绑定来充分调动其积极性,又符合中试平台探索盈利模式的现实需求。但实践中遇到的现实问题是:中试平台没钱入股怎么办?根据受访中试基金反馈,中试基金规模动辄上亿元,中试平台运营方由于盈利能力等原因,往往拿不出足够多的资金来占有一定份额。对于这个问题,各地正在进行不同的路径尝试:有的地方计划由国资出面投资平台运营方,借此让后者有钱参投基金;有的地方探索让平台运营方少量出资并运营中试基金,同时通过协议,明确其高于出资比例的超额收益分成比例。  川观智库研究员注意到,两家受访的中试基金(成都蜂鸟中试股权投资基金、孙淼所在单位等筹建的中试基金)采取了中试平台+基金管理机构共同运营基金的双GP(普通合伙人)模式。“中试平台提供专业的项目筛选,而基金管理机构提供专业的金融管理。”孙淼进一步解释道:“这个项目能不能投、有没有价值,我们来说;项目如何把控风险、投后项目管控该怎么做,他们来说。”  此外不止一位受访者提到发展好中试基金,需要更多第三方的中试平台。这里所说的“第三方”,是指中试平台独立于科研机构和相关企业、与被服务项目无业务重叠。受访者普遍估计,全省上百家中试平台中真正算是第三方的平台占比不足10%。10家受访的四川省中试研发平台中仅1家符合“第三方”条件,其余均来自企业或是高校内部中试平台的对外开放。有受访者告诉川观智库研究员,非第三方中试平台“大多数是企业自用为主、对外服务为辅”,加上平台所在企业和项目方构成同业竞争等原因,导致这类平台的服务量相对较小,“服务面不够大、见的项目不够多,就很难大量筛选出好苗子。”对此建议相关部门对第三方中试平台建设进行重点扶持。